红脸蛋

八十一岁的香娃老人

两个脸蛋常红红儿的

和老汉抢得担水的香娃老人

水瓮常满满的香娃老人

说她担上水比空人走上还快

说担上水压得想慢也慢不了

山路不好走

要绕路绕过去才能到地里

怕老汉走近路

香娃老人几镢头把近路掏断了

说老汉腿不好

碰打一下又要给孩儿们

找麻烦了

说退了耕还了林

剩下的全是好地了

说今年全把狗日的种成山药

共去过一次医院的香娃老人

说医生光给人家输液

看见她红光满面的就说不用输了

老人说其实是她妈养她就养成

这么个红眉脸

香娃老人端一碗饭

脸蛋红腾腾的

把一双筷子当指挥棒

满院子给我指

崖头院圪塄上的柠条柴

还一个窑洞一个窑洞引上我看

剐好的柴

全堆得比人还高脚也插不进去

真不知还打算活到什么时候

我们走的时候

老人一直跟在后面

一会儿不见了

我说老人肯定是

上那高圪塄上送咱们呀

我们站下看着

看着老人上了那最高的圪堵

也给我们扬手

香娃老人手心朝里

往回扬手

用她年轻了十倍的声音说

再来———再————来

一个劲儿往回扬手

我们看不见她的眼泪

她也看不见我们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