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高大的荷兰女人,也许一路上听民歌听得真不知道累呢,那么多烽火台都走过了看过了,还看着远处那些乳头一样的烽火台不想走。
陕北神木的长城林一到大柏堡这一块儿,就已经很壮观了。一圈圈一圈圈,一行行一行行,把黄土高原把隐约还能看见的长城装点得风光无限,也给这位爱唱也只会唱一句“青线线蓝线线”的荷兰女人增添了无穷想象。
二
从大柏堡南面的沟里下去,就只有一户人家。靠住墙腿子正打磨小镢头的那个男人,见荷兰女人不等进院子就开始照相,竟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这么黑的一个男人,就这么看着你笑着等着和你说话,还真是觉得有一点可爱。我问他怎么这么黑?他说他也不知道。问是不是掏碳掏成这么黑的?说不是。顶多四五十岁的样子,看上去就跟晒了一辈子。荷兰女人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说她就喜欢这种黑,都快想上去拥抱了。
他家的女人正和母亲往锅盖拍子上晾金针。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就站起了,家里的猫也跳下炕跑了。老人鞋也没脱就上炕铺好毡让我们坐下。一家人忙得都不会忙了,又是拿烟又是寻酒,我从背后看见他母亲从门上往出走着就走就拉起袖子揩额头两边的汗水。老人走在哪里,荷兰女人跟在哪里。我让老人把头发披散开来,没想到老人那么利洒就把一头花白头发披散开了,就是比那么好看。我看老人那么高兴,就问她年轻着是不是可俊了?老人竟然一接话就说“就是嘛”,等也不等。好象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句话了。众人又你一句他一句让老人唱《兰花花》,老人是彻底放开来了,想起什么唱什么,唱来唱去又原唱回去了。就想这青线线蓝线线真的是牵扯着窑洞洞一辈子的情一辈子的爱呢。
村里的人也赶过来看热闹。从一开始就叫上没完的那几只羊叫得更欢了,那个男人赶快扎好了一把柳梢子给喂上,不然吵得听也听不见。荷兰女人又开始手舞足蹈启发村里女人唱民歌了。她或许以为这就快要找到兰花花了,快要找到青线线蓝线线了吧。
三
从这户人家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对面高梁上架设的高压输电网线被阳光照得银光闪闪的。就想那青线线蓝线线山路一样延伸开去民歌一样传扬天下,都成了金线线银线线了。就真有点想说谁持彩练当空舞了。
斜阳西下,正是一车人说说唱唱西行的好时候。车前面乡乡通村村通的柏油路被照成明晃晃金闪闪的一条大道,感到真是有千丝万缕的金线线银线线汇聚在一起。就想这天空是把高原的爱浓缩在瞳仁里了,是把民歌的情撒在金光里了,撒到荷兰女人的梦里了,还不知要撒到哪一国去呢。
作者:闫秀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