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党长青
老支书刘转转接到公社革委会的通知,明天要让中学的红卫兵来拆除敖包村的四旧建筑:戏楼和龙王庙。刘转转急的抓耳挠腮,想不下个办法去保护它们。
他的邻居是富农分子王福财,年近古稀,仍然给生产队喂驴。刘转转寻思:找这个识文断字的酸秀才,或许还有点妙法子采用。龙王庙和戏楼,瓦楞上都长出长长的茅草,历经上百年了,仍然风雨不漏,那可是附近四个大队的老先人们,共同凑钱于清代中期修的古建筑,不能说拆就拆呀。刘转转还考虑的难题是:大队的保管室占据了戏楼,大队的医疗站占据着龙王庙,如果拆除掉“四旧”,这两个小部门往哪里安顿?大队穷得没房呀••••••
至于畏惧神灵,怕神仙怪罪或遭报应,共产党员刘转转还没有那么多的深谋远虑。夏日的夜,虫叫蛙鸣的实在泼烦,比公社开大会的红卫兵们,喊的口号还令人烦躁。刘转转踏着月光到饲养室找到了王福财,王福财颤颤地站在牲口圈栅旁,低下脑袋等着查问,只听见一声“二大伯,问你个事”。他惊讶地张开嘴,没有合拢只发怔。平素里,两邻居一见面都是“富农分子王老汉”的称谓,今日怎成了“二大伯”?一声“二大伯”,两眼泪双流呀••••••
“我问你:公社明天派人来拆四旧房屋,你老价说有什么办法可保全戏楼••••••”
“唉,转转侄儿,这是革命运动,谁敢阻拦啊?”
“说吧,二大伯!今夜天知地知,只有你我,只有叔侄,没有共产党员和富农的身份。”
“你让我说什么?••••••”
“你平常总有灵感,你给我当私塾老师的时候,我们全村的娃娃都佩服你的应变能力呀。”
“那咱变通一下。你可不能像当年那样,批判会上卖我呀••••••”
“我今夜对龙王爷发誓,弟子决不出卖人!”
“老侄儿:你明早上派民兵把请示台上的毛主席大像摆在龙王庙内。再让小学的老师用红油漆把戏台四围的砖墙上刷写成‘文化大革命好’的字样,保证平安无事。”
蛙鸣如鼓,微风溢情。月光下,两个人久久地站在那里,谛听着天外无声的喧哗。羊在沉默,牛在反刍,骡马的蹄子踢着槽沿直响,发情的母驴长啸一声。整个饲养院里浸在月色的毫光里••••••
第二天,公社的武装干部骑着自行车到敖包村。他看了龙王庙的主席像牌和戏楼墙上的红标语:“好!文化大革命好!”点头走了。谁敢拆除毛主席呀?
刘转转又一次心里思谋:“这王老先生,可能是司马诸葛投胎呀,老不死的富农分子足智多谋。”
编辑:王丽